戴蓉：非美食荒漠

将日子过得滋润细致的杭州不可能是美食荒漠。

去年年底，网友们评出的“美食荒漠”城市里，杭州赫然在列。然而近年我每次去杭州，都把“食”定为行程中重要的一环。挑选的餐厅里，有每次必定到访的心头好，也有初次尝试的新欢。

我喜欢的那家杭帮创意餐馆的菜品依然维持着相当高的水准。春天就该吃点应季时鲜，于是点了春笋步鱼、香椿河虾和上汤螺蛳。步鱼是江南独有的淡水鱼，此鱼体形不大，冬日伏于水底泥上，附土而行，故又名土鲋。杭州人叫它步鱼，江苏人则称之为塘鳢鱼。江南驿的春笋步鱼，体形娇小的鱼伏在春笋细巧的滚刀块和草头下。吃上一筷，就领会了袁枚《随园食单》里的“杭州以土步鱼为上品……肉最松嫩。煎之，煮之，蒸之俱可。加腌芥作汤，作羹，尤鲜”。香椿与河虾的搭配也妙极，香椿除了炒蛋，原来还可以这样用。上汤螺蛳金黄的汤汁里漂着笋片、泡椒和红椒，载沉载浮的螺蛳一粒粒捞起来吮，春光如此浪掷便不觉得可惜。等菜上桌的时候，看到座位旁贴着“本餐厅只有一位点菜员，勿催”，不由得笑起来。这位点菜员正是老板娘本尊，屡屡听到她在对客人说：“够了，你们这几个菜可以了。”我的眼光从墙上一溜纸条上扫过，“服务员人手有限，请耐心等待”，“我们的孜然菠菜和包菜就是这样生脆，请做好你人生的这一次选择”，这已经近乎规劝了。风格如此硬朗，但大厅一向座无虚席且无法订位。

杭州友人推荐我去的面馆也一样硬气。十一点不到，店里已排起长队。窗内两名厨师左右开弓，一手下面一手炒浇头。客人自己端面，自己加免费的油渣，从大锅里捞出卤好的鸡爪。墙上的贴纸上的大字十分醒目：“请勿占座，手里有面有座无面无座！无条件给手里有面的顾客让座！”人多座少，但秩序就这样维持下来了。那天我们点的是现剥河虾炒腰花汤面和爆炒鳝丝拌面。比起去毫无惊喜的餐馆吃预制菜，在这样的小面馆吃碗浇头现炒的面更合我的心性，顺便做一番杭州人日常饮食的田野调查。

早餐到上城区城头巷的一家点心店去吃葱煎包。看见一个戴红领巾的少年，独自吃完一碗面施施然离去，心想这可是上海的早晨不易见到的场景。问友人何处能吃到传统早点葱包桧，答曰：“城西南就有葱包桧的摊子。”依言找过去，一大早豆浆店门口就大排长龙，遂决定买了葱包桧配这家店的豆浆。老式的葱包桧加的是甜辣酱，味道中规中矩，店里的豆浆倒是有着古早味的焦香。包子、大饼、油条这些“干货”一律排队在店门口的窗口取货，豆浆、馄饨和面条则是凭卡到店内取。这样一分流，哪怕高峰时间店内也不致过于拥挤，真是聪明的做法。有位中年人不紧不慢地踱进来，吩咐窗口：“豆浆里给我打个生鸡蛋。”真是懂得享受。

将日子过得滋润细致的杭州怎么可能是美食荒漠？（戴蓉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