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云晓：梦想是成长的发动机

《梦想是成长的发动机》孙云晓著 已由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出版

康有为用8个字概括青岛的特点：“红瓦绿树碧海蓝天”，但是，我成年之后才逐步理解这一点经典描述。

1955年2月8日，我出生于青岛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工人家庭，哥哥比我大4岁，妹妹比我小4岁。也许与1960年代初生活困难有关，童年最深的印象就是要为生存而劳动。记得很小的时候，全家人在深夜忙着帮助工厂糊纸盒，还养长毛兔，都是为了多挣一点钱过日子。

为了喂养长毛兔，也为了准备做饭用的引火草，我需要经常上山割草。冬天没有草割的时候，我只好去多处垃圾站捡人家丢弃的菜叶和白菜疙瘩（即白菜根部），回来喂兔子，遇到同学也感到不好意思，那可能是我最早感受到的自卑。

稍大一些，我开始跟着大人去赶海。除了最经常做的挖蛤蜊，我有时候还左手提着哧哧喷火的嘎石灯，右手握着钢叉，蹚着没过膝盖的海水，在月光下叉鱼或螃蟹。每次深夜归来，当把蛤蜊等海货交给父母，从父母欣慰的目光里能够感受到一种小小的骄傲。

与此相反，我在学校里表现欠佳，属于很不起眼的灰色儿童。多少年后，小学同学在朋友圈里发当年全校优秀少先队员合影，以及合唱团等课外团体的照片，而我均不沾边。三年级好不容易加入了少先队，又因为吓唬告状的女生被老师当众摘掉红领巾。

半个世纪过去，我都忘不了老师那个蛮横的动作，留下长长的阴影。渐渐地，我迷上了赶海，也喜欢上山，在大自然怀抱里无拘无束的自由感让我时常陶醉其中。

多少年后，当我作为儿童教育的研究者，在央视做教育讲演，又经常出版新书，80多岁的老父亲感慨道：“我原来以为咱家的坟头上不长文化的苗。”

我忽然明白了，为什么童年时代家里没有一本课外书，因为在做工人又没有多少文化的父母看来，他们的孩子长大了只能当工人挣饭吃，不可能做什么文化和教育方面的工作。我后来成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和儿童文学作家，绝对是一个意外！

这个绝对的意外是怎么发生的呢？

我11岁那年（1966）的冬天，也是非常特殊的动乱时期，记得15岁的哥哥因为当红卫兵的事情经常与父亲争吵。当时，哥哥在父亲工作的那家工厂技校读书，而工厂图书馆将许多文学名著扔了一地，要当做黑书坏书处理。我哥哥恰好路过那里，顿时被吸引住了，见没有人看管，就迅速挑了一些装入书包，匆忙地背回家了。谁也没想到，这几本文学名著改变了我的命运。

当时，我与哥哥合住一个极小的房间，他夜以继日地读那些文学名著，对我构成极大的诱惑。

少年儿童时代是好奇的时代，自然也是观察和模仿的时代。

于是，作为四年级小学生的我，开始像哥哥一样，捧起厚厚的文学名著阅读起来，并且迅速进入痴迷状态，因为一个波澜壮阔的全新世界第一次展现在我的眼前。

父母喜欢我们看书，却担心看坏了视力，晚上10点就要求全家熄灯睡觉。我们哥俩正在兴头上，怎么睡得着呢？哥哥懂一点技术，就找来电池、电线和小灯泡，连接成一个简易手电，我们蒙起被子在被窝里继续疯狂阅读。当时读过的名著有《三国演义》《水浒传》《红岩》《林海雪原》《苦菜花》《烈火金刚》等等。

半个多世纪过去，我依然记得11岁的神奇体验，真是干柴烈火、雷击电闪啊！我当时涌动着极其强烈的感受：文学太迷人了，作家太伟大了，我要读更多的书，我也要成为一个作家！

回顾我的一生可以清晰地看到，11岁是真正的转折点，它是激励我一生的文学梦的开端，也是阅读习惯的养成之年。

那个时候批判女作家丁玲的“一本书主义”，而我却信奉了“一本书主义”，认为能够写一本书给天下人阅读是最大的人生成就。

其实，当作家离我十万八千里，简直就是痴心妄想。

童年的我除了家境困难，更直接困扰我的是严重的口吃，这也是我在学校里边缘化的原因之一。

那个时候经常不上课，我就与邻居小伙伴天天泡在一起，一起上山，一起赶海，一起玩耍。因为闲暇太多，有时候不知道玩什么了，有伙伴提出轮流讲故事，并威胁说谁不讲故事不和谁玩。

我为难极了，因为我最害怕讲话，人越多越紧张，事情越重要越紧急越说不出来，怎么能讲故事呢？

但我舍不得离开伙伴们，就试着讲《三国演义》里的故事。没想到，结结巴巴讲故事也很受欢迎，再说那个年代去哪里听《三国演义》的故事呢。结果，伙伴们鼓励我讲下去，讲完《三国演义》又讲《水浒传》和《烈火金刚》。

来北京工作40多年，我做过几千场讲演，包括5次在中央电视台的教育讲演，应该感谢童年的伙伴，是他们的鼓励与支持，让我获得刻骨铭心的成功体验，让我战胜了口吃的困扰，让我拥有了终身受益的自信心。

2019年是小学毕业50年，我们几十位同学聚会。有一个同学回忆我曾与几个同学对诗多首，那可能就是我喜欢写作的开始。

15岁读初中二年级时，写作的愿望更加强烈，除了写诗歌、评论之外，我开始坚持写日记，不知不觉坚持了50多年。

做文学梦20多年后，终于成为一个作家，出版5部报告文学集和5部长篇小说及40多部教育专著，其中报告文学集《16岁的思索》荣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。长篇儿童小说《金猴小队》被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拍摄8集同名电视剧，荣获中国电视剧飞天奖。

人生需要奋斗，也不可忽视机遇的作用。

我的中小学生活是两个迥然不同的天地，在小学是一个边缘化的灰色儿童，而升入初中成为班长，继而担任年级的团支部书记，并在毕业后被推荐去青岛师范学校学习。

多年之后，青岛16中学邀请我回母校座谈，知道我希望见到原班主任梁吉寨老师，便将已经8旬的梁老师也请到学校。

我们师生重逢紧紧拥抱，我问当初为什么推荐我当班长？梁老师透露一个秘密，即开学初，他请每个同学轮流在晨读时发言，发现我的发言有些功底，内容与表达水平较高，所以选中了我。

我恍然大悟，自11岁拥有了强烈执着的梦想，进而开始养成的阅读、写作和讲演三个习惯，为我的发展不断开辟道路。

翻阅《梦想是成长的发动机》的朋友们会发现，50年来，我做过教师、公务员、记者、编辑、科研人员等多项工作，但最让我受益的就是童年的梦想及阅读、写作和讲演三个习惯。

仔细思考一下会进一步发现，这三个习惯具有相辅相成的逻辑性关系，阅读多了才会写作，而阅读和写作为讲演做了最好的准备，反过来又促进阅读和写作的深化，可谓成功发展的金三角。

为此，我感恩童年与文学相遇，感恩在文化沙漠里发现了绿洲。

实际上，我之所以重视童年梦想与三个习惯的巨大作用，并非仅仅因为是改变了我个人的命运，更是因为它可以改变无数孩子的命运，在今天这个信息化的时代尤其如此。

有人问及我哥哥的发展，问他为什么没有成为作家？这启发我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，即梦想与志向更能决定一个人的走向。我哥哥文采不比我差，但他数学更棒，志向是做技术工作。

1969年，哥哥当兵去了，成为海军东海舰队勘察设计队的一名技术骨干。他1974年退役回到青岛，依然是做技术工作，后来做了公务员。我却是文学梦和教育梦矢志不渝，直至梦想成真。

当回首往事编写本书的时候，我特别感慨的是，有太多著名的作家和学者给予我难忘的影响，例如采访冰心、费孝通，例如接待任溶溶，例如与27岁的贾平凹面对面交流，例如对多元智能理论创始人霍华德-加德纳的访谈等等。

还有许多奇思妙想变为现实的经历，例如在天安门城楼上举行56个民族儿童夏令营的开营式，放飞3000只鸽子等等。我深感自己有责任记录下这些珍贵的经历，并值得与大家分享。

当然，由于文学梦与教育梦的追求，我总是更为关注青少年儿童的成长。

简而言之，

最好的教育绝对不是强迫孩子，而是以丰富多彩的体验激发孩子的梦想与志向，依靠强大的内驱力养成良好的习惯。

无论走什么样的路，从事何种专业，都需要养成阅读、写作和讲演三个习惯，并且越早养成越受益。

本文来自《梦想是成长的发动机》，孙云晓 著

《孙云晓教育作品集》孙云晓著 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出版